少年心事当拿云

杨戬|杨逍|张居正|辛弃疾|撒贝宁|王安石|钟离
都是我的心头好

【杨戬】是风起(十二)


*感谢玄亮鱼水

*我终于写到这里了,我可以缓缓了!这几天坐火箭太刺激!但我好快乐!


第十二章  明月何时照我还

 

杨婵进屋时,杨戬还在盯着白绢上的字看,若无别意,此冀便是冀州之意。可他想不明白,这是何人所写,又究竟是提醒,还是告诫。这般没头没尾的一个字,让他闭上眼都睡不安稳。

“若是想不出便先别想了。不过这纸滋润丰满,韧性又好,金花螺纹点缀恰当,当价值不菲......唔,墨闻着特别,只是我一时说不出来哪里特别,”杨婵借着灯看了宣纸上留下的墨色,问道,“你可有交好的王公贵胄,或是在用纸上多有讲究的朋友?”

“也不一定是我识得的朋友,”杨戬早将可能的名单在脑海中滤了多遍,总觉某处似有灵光一现,但又抓不住,只能叹息放过。

“你明日便该去上朝了,说不定同明日庭上要议之事有关,”杨婵替他将火灭了,月光就从窗子里漏进来,铺开一整片。她笑道,“珍惜你的最后一个安稳觉罢。”

月亮从前只是月亮,太阳从前也只是太阳,只是古往今来太多人用思念和哀伤填满了月亮,又有太多人用热烈和追逐写作了太阳,他们才变得不一样。

但杨婵却想,无论月亮还是太阳,或许都和他的二哥一样。

 

紫袍着身,凛然是一身清贵之气,杨婵做了他的镜子,站在他的身前替他正好衣冠。杨戬走的时候还吩咐黄山去杜康居那儿要几坛好酒来,等他回来好好过个节。

仔细算来,大寒又至,竟又要是一个除夕。

过金水桥的时候,杨戬望着飞甍上的兽首,在心里同它打了个招呼。念及北边来的长信,心算哪吒回来的时间。

——也当近了。

刀斩党羯三部首领,一枪穿天山。

他将堂堂正正、明明白白地重新站在京门之上,而哪吒的名字,当扬名天下。

 

杨戬许久未上朝,朝中的气氛并未因为年节至而变得轻松,反而在张百忍的刻意纵容下更显针锋。李相依旧站在群臣之首,手按玉带,眉间冷肃,一如既往。

参拜过后,直入正题,杨戬朝衣立殿,未曾想张百忍一开局一旨帝令,便是要把人全都惊醒。

“朕闻褒有德,赏至材。左丞相李靖心忧社稷,宣德明诚,中书侍郎杨戬忠正守节,冰心玉质,朕甚嘉之,故特擢李靖为右丞相兼尚书令,赐黄金马三匹,杨戬补左丞相,迁中书令,赐玉带一条。”

谁人不知,李靖心系空悬的右丞相之位已久,如今皇帝竟如此大方地将这拿捏在手中的空位挪子而下,而杨戬则不过初入朝堂二三载,甚至无科举文名在身,竟生生因圣眷隆宠,高升至中书令、左丞相。

李靖拂广袖,接金马,杨戬当庭易玉带,谢天恩,衣朝衣立殿,背脊挺拔,如竹节傲岸。

有御史要出列奏骂,却被皇帝陛下的下一桩旨意又惊在原地。

“杨相被刺之事,朕不敢忘。削藩一事,朕便欲交由两位丞相筹计,”皇帝目光森然,一锤定音,“诸卿有何见教?”

皇帝态度坚定,百官沉默,一时无人敢答,只有一御史顶着压力执笏出列,道诸侯事或可徐图,万一并无歹意,则显得我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,薄情寡义。

这最后半句,几乎如薄刃一般斩在张百忍的心上,张百忍正要发作,杨戬却抢了一步上前,嗤笑一声道:“杨戬不是晁错,陛下也不是景帝,藩王更不是君子,畏葸不前,又是置大楚于何地!”

殿上光漏下,杨戬扶玉带而立的身影立似千钧,渊亭岳峙,甚至不像初行冠礼的二十岁少年。

李靖拱手应是,散朝后同杨戬擦肩,眼中隐带深意,杨戬又同敖国公拱手道别,直身的那一刻,他忽然闻见了一股熟悉的味道。

是了。

是那墨香。

 

穿堂风惊响,云涌竹流音。

国公府的闲散堂外,有琴音在竹林中流逸。似天上清泉旁逸流,霜罢九天月出头,哪里是云遮月,雾隐花,分明是周郎曲,日上川。

杨戬被恭敬请入了国公府,然音声骤断,只能闻见风过竹林声。

杨戬敛袖道:“杨戬请见你家三公子。”

“三公子不在,”守在堂外的小厮一脸懊丧地对杨戬道,“公子上九天去了。”

杨戬面色平静,顺着问道:“敢问公子何时归?”

小厮端端正正同杨戬行了礼,道:“明日未时。”

 

次日未时,杨戬再拜国公府。

闲散堂外摆了两坛烈酒,两棵无名野花,守在堂外的依旧是昨日的小厮,对着杨戬守礼长拜道:“公子行酒乡而去,愿共丞相您一醉方休。”

杨戬弯腰,两坛酒拎在手中,分量极重,杨戬抬首笑道,“我若醉倒在此,三公子可会归来?”

小厮拱手道:“若丞相醉了,那公子便也醉了。公子言:有花伴君眠,乃平生幸事。”

杨戬提酒,潇洒拍开酒封,倚着墙就连灌了一整坛,胃里似有火烧,眼前已有些朦胧。他复开了第二坛,坛里却是清酒。杨戬勉力稳住了身形,将酒坛倒掷在地上,问道:“敢问公子何时醒?”

小厮扶住杨戬,杨戬此时虽头脑发胀,但依旧保持着神智清醒,听小厮轻声道:“今夜子时。”

 

子时。

杨戬素袍素带立于月下清霜,闲散堂内终于有琴音再次响起,却是铮然如石裂迸走,羽箭锤骨,凛凛羌笛色,百战血,云霄中来,黄沙中去。

杨戬不发一言,只静立细听,忽闻一声穿云箭响,有短音一滑,竟是误拂弦。

四下默然,惟月静静流淌。

“公子从乐中归了,”小厮开了堂门,堂内月光流了满地,花影摇曳在影丛,“丞相请进。”

 

杨戬终于看清了敖丙。

清瘦的公子坐在轮椅之上,掬水就是一捧清浅月光,脊背挺得笔直,支离病骨韧得可怕,仿佛不会被任何事物折断。

敖丙望着站在风口的杨戬,风把他的袍袖拂起,一时竟似九天仙人。

敖丙轻声道:“是我误拂弦。”

杨戬淡笑摇首,踏月前行,一眼望见琴旁放着的箜篌,“可否允许我借此箜篌奏一曲?”

“能闻君乐,是丙之幸,”敖丙颔首。

杨戬抬手一拨,正是一曲酣畅自然的《短歌行》。

凤凰泣露,昆山玉碎,皆被流云涤作水,化为最朴拙也最坦荡的慕往。

青青子衿,悠悠我心,但为君故,沉吟至今。

是为求贤。

理想主义者的交流总是带着他们所特有的浪漫,于是当他们踩踏上现实时,现实会忽然变得没有那么可怖。

敖丙从杨戬的身上看到了无数种可能,而杨戬从敖丙的身上看到了质本洁来的明月魂。

年轻的丞相从怀中取中那写着“冀”字的白绢,对坐在轮椅上的少年诚恳道:“请公子教我。”

 

小厮将茶具送来摆在桌上,将要煮茶时被杨戬拦住,敖丙心领神会地摆手吩咐四下仆从皆退避开。如是,偌大堂中只余杨戬与敖丙二人。

“我很早便认为朝廷与冀州终有一战,故冀州府里埋着国公府的棋子,”敖丙轻描淡写间就是一道惊雷,“人是冀州派来的,朝中有他们的人。”

前者杨戬虽缺乏证据,但勉强也可猜到,后者却让杨戬心下一跳。冀州在朝中有人并不值得奇怪,但敖丙既然如此着重提出,必然是可以影响朝局,甚至身处高位的朝中大员。

而敖丙此言,显然是在寻求与他的合作。

 

“为何是我?”杨戬望着手中茶盏,水波纹淡,“我圣眷隆宠,一意孤行,为陛下写九天贺词,为陛下重金礼佛,为陛下督建夏宫,为陛下逐良臣,驳良册,三公子明月心,冰雪怀,玉石质,为何是我?”

“因为我属意你,”敖丙与他碰了杯盏,星子落在杯中晃荡,“能打出石源山一战的杨清源,能当庭以玉笏击落李哪吒长剑的杨清源,即使不是芝兰,也必不是蠹虫。”

见杨戬握杯不语,敖丙又玩笑道,“我特意以玄德三顾茅庐事试之,君之行事,我皆看在眼里。”

杨戬亦笑着接话道:“三公子可比孔明,我却不是刘备。”

敖丙手中的茶盏滴溜溜一转,偏头道:“却也是有相类之处的。”

杨戬道:“愿闻其详。”

敖丙说:“刘备乃中山靖王刘胜之后。”

正如杨戬乃长公主瑶姬之后,当今陛下张百忍之甥。

此言一出,杨戬眸如星,眼如电,却未对敖丙说出玩笑二字。在他面前点明他身份的,敖丙是第一个。他不知敖丙是否在赌,但他心知他此刻是在赌,赌敖丙想要坦坦荡荡与他交心,完完整整同他互意。

“三公子好胆量,”杨戬一饮而尽,杯盏落在桌上,星子就也落下。敖丙推动轮椅,替杨戬复斟了一杯酒,垂眸道:“我亦有一问,为何是我?”

“我无体人之心,与李哪吒动手断他肋骨,我无容人雅量,任他被父刁难一言不发,我空有将军志,却无报国心,你为何要来见我?”

“因为我亦属意你,”杨戬道,“你本是昭昭明月心,潇潇君子骨,你只是不自由。”

为国公府所束,他压抑了太久,身体被囚困于轮椅之上,他的魂却欲似蝴蝶远走。

他只是不自由。

敖丙在这句话中反复溺亡,又反复清醒,他甚至在杨戬的眼神里看见了同类者的自惜,但杨戬赴生赴死却又那样坦荡从容,他看不见他的心伤,正如同他望不见他的边关。

可他们又偏偏都因为爱,承担起了责任与未来,在时间的长河上荒渡跋涉。

敖丙挣扎想从轮椅中起身,双膝却已经撑不起他的身形,他就此一揖,杨戬慌忙搭住他的手,却觉出有一股坚韧的力量在那显得单薄的身躯里生长。

敖丙道:“请让我追随您。”

杨戬却摇了摇头,“没有那么复杂——我只是想要弑君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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