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心事当拿云

风物长宜放眼量（50/完结）

伍拾.

 

“玉鼎真人呢？”杨婵那日与真人告别后就匆匆下界，后来也没再见到过，说来这玉鼎真人重归六界，性子不仅南辕北辙，连说话都开始惜字如金，杨婵有时还真的不好意思同他扯些有的没有废话，此时戳了戳杨戬的胳膊肘问道。

 

“师父回玉泉山了。”杨戬道，“小金乌陪着他一道去了。”

 

杨戬来前其实没有同玉鼎真人说上几句话。或者说，杨戬对这样的玉鼎真人也并不熟悉。他知道当那两个看似不同的灵魂合二为一的时候，站在自己面前的才是真正的玉鼎真人，于是他做好了面对的心理准备，却在他对上自己目光的那一瞬卸下了所有的心防。

 

是他。他这般想。

 

“小金乌？”杨婵回忆了一下，“这是你失宠了小金乌要得宠的趋势？需不需要我和玉鼎真人说一声要雨露均沾？”

 

杨戬本是一脸沉静的模样，这会儿听了杨婵的话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，“你成日里到底想些什么，若是小金乌成了我师弟，也没什么不好。”

 

“我这不是为天庭着想吗，”杨婵很是诚恳认真道，“天庭脆弱，可禁不起再闹一次。”

 

玉鼎真人的这些徒弟，似乎不闹一闹天庭就不能彰显出自己出自同一个师门的样子。杨戬显然领会到了这一层意思，轻咳了一声，说的却是，“这可不是得瞧天庭的诚意，若是......我可不介意带着师弟们再去溜上一溜。”

 

“张百忍恐怕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，”杨婵想起张百忍离开时的神色，以及沉香同自己说起张百忍被二哥玩了的那些细节，忍不住也笑了，“和我说个实话，二哥，天庭还回去吗？”

 

提起这件事，杨戬倒是难得地沉默了一下，而后拍了拍杨婵的肩，“若是有些事果真需要我去办，我也会尽力而为的。”

 

“对了二哥，”见杨戬要转身，杨婵忽然叫住了杨戬，她望着他，轻声道，“那日我去玉泉山寻真人，问他为何归来，他言的不是‘救世’，而是‘救人’。”

 

杨戬转过头，温和的笑容被云雾飞镀一层光影，摇曳生辉。

 

“你放心。”

 

 

这种非常时期要把几个大忙人凑在一起吃一顿饭实在有些难度，故而杨戬也就是开开玩笑，和杨婵随意吃了顿饭就往别处去看看情况。新天条的细则还没有完全敲定，许多拟定之后恰好在此刻汲取经验。新成立的司法署特地从底下调了些新来的神仙，专门挑些刚正不阿或是有真才实学的家伙，新天条给予了他们分明的赏罚，故而大家也是干得热火朝天。

 

然而偌大一个天庭，情况毕竟也比较复杂。杨戬作为前任司法天神，到底还是比别人要多一些了解，此时作为司法署的外聘神仙，也少不得要替他们多做些参详，何况这新天条本身......大概没有人要比他再了解了。

 

天庭的神仙们都忙，下界却也缺人手。杨戬思虑之下拍板决定调天兵到下界去辅助地仙们渡过此次难关。

 

“定不辱命。”沈越一身战甲银盔撑起凛然的气势，咧着笑同杨戬抱拳，身后是一大片乌压压的天兵，杨戬仅着一身白衣，却丝毫不被气势所压，反而带着冬风样的肃杀，眉间一抹流云纹灿亮夺目。

 

杨戬走上前，用力地拍了拍沈越的肩甲，一个眼神对视见便明白了彼此的心意，“裴酒就留在司法署了，此后安排部署，他会与你联系。”

 

沈越身手不凡，又得军心，是领兵之才，而裴酒心思缜密，可担大任，如今让他坐镇司法，运筹帷幄，正是杨戬起了锻炼他的心思。

 

正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。杨戬望着沈越离开的背景，在云里凌霄前，悠然负手，露出了一个再恬淡不过的笑容来。

 

 

人人都忘记了什么。或者说人人都主动忽略了一些什么。

 

似乎几百年前新天条出世的动荡被新的浩劫所覆盖了一般，没有人再提起那些陈年旧事。同沉香说开了，哪吒愿意重来，三妹已经明白，师父始终明白，沉睡的四公主该醒了，刘彦昌同三妹和谐到老已经身入轮回而去，最头上的两位虽吃了暗亏，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......但这一路上，又何尝没有无辜者的鲜血、被牺牲者的挣扎和午夜梦回中一遍又一遍的呼喊。

 

真相是一回事，理解是一回事，但原谅则又是另一回事。杨戬对这些心知肚明，故而他没有让玉帝下旨公开什么，也不曾让沉香、哪吒，或者自己亲口去解释一些什么。

 

忍辱负重，一如既往。这个在当日就被烧去的八个大字，这些年来无时无刻不镌刻在杨戬的内心。他未敢去追逐光，所抱着的也不过是孤注一掷的勇气。他没有必胜的决心，但他相信自己。

 

真君神殿内日日燃着腾腾烛火，但火再暖也暖不了人心。人心只有和人心相碰才能产生温度，而偌大一个真菌神殿，能给他带来慰藉的，到最后只剩下了哮天犬。

 

“只要我活着，就不许你死。”

 

曾经的誓言依稀在耳畔，于是他身死之际将哮天犬送到了玉泉山，毕竟接下来的一大盘棋，他也不能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走到尘埃落定之时。不是每一个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时候，都能遇到柳暗花明的又一村。

 

“这便是昆仑玉泉山？”杨戬肩头的逆天鹰扑扇了一下翅膀，鹰眸收起凌厉的光而显得柔和了许多，此前他从未来过昆仑，但因为杨戬生在过昆仑，长在过昆仑，他也希冀着，要见一见昆仑，见一见玉泉山。

 

“是啊，”昆仑的鹤清唳在九霄，杨戬微微一笑，如山水清澈明朗，“我们回家了。”

 

远处有一条黑色细犬忽然睁开了眼睛，他在草木间飞奔，一切都被甩在身后，成为倒退间模糊的光影，他只朝着一个方向，去见那个他想念了千遍万遍，等待了十年百年的人。

 

 

风物长宜放眼量。

一切从心，何必将就。

山长水阔，总有人等，总可归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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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完结啦，恰好五十章。从2018.7开始，到2020.1，虽然是漫长的拉锯战，但其实中间爬了墙写了别的......所以其实并不能算作一个长篇，顶多是中篇吧。

*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二哥啊，一路有他的陪伴真是太美好的一件事情了。写风物其实是在探索一些与山河不一样的打开方式，包括周遭人，新天条，以及继承和布置...我不欲再去形容他，一切的一切，都是“风物长宜放眼量”。

*最后，ooc属于我，感谢一开始期待过这篇文章的朋友，感谢一路走来给我小红心、小蓝手甚至是评论的朋友，感谢催更我好几次让我少懒几天的朋友，感谢私信鼓励我的朋友，感谢愿意看到最后的朋友，感谢遇见你们w

*新年快乐，都要平安、健康、幸福、快乐呀。